具有3000多年历史的海南黎族织锦工艺,展现了中国纺织“活化石”的独特魅力。
至少在3000年前,海南黎族妇女就已掌握植物柔韧纤维加工和纺织技术,即麻纺织工艺,成为黎族纺织工艺的源头。千百年来,黎族先民利用植物纤维纺织经历了从无纺布(树皮布)——麻纺织品——棉纺织品的过程,黎族的纺、染、织、绣技艺到了宋元时代更是突飞猛进,从自然的素服到五色彩服,直到朝廷贡品龙被的出现,将黎锦技艺推向巅峰。
时至今日,龙被技艺失传,双面绣技艺仅有5人掌握,黎锦工艺的濒危状态让人揪心。
曾几何时,蒙昧中的古人类开始了漫长的文明化进程,偏居一隅的海南岛黎族先民开始从野生树木中剥离天然纤维,捶打搓揉,捻线编织,为自己织就裹体御寒的衣裤,不经意间开创了纺纱织布的先河,更成为中国棉织业的鼻祖。
黎族织贝技艺流淌3000年
至少在3000年前,黎族先民就开始在美丽的海南岛繁衍生息,考古学家从岛内的新石器晚期文化遗址,发掘出土大量石质、陶质的纺轮,说明3000多年前黎族妇女就已掌握植物柔韧纤维加工和纺织技术,即麻纺织工艺,成为黎族纺织工艺的源头。
海南岛也是我国传入和种植棉花最早的地区之一,成书于春秋战国时代的《尚书·禹贡》记载:“岛夷卉服,厥篚织贝。”“岛夷”是指海南岛黎族先民,“织贝”是指棉纺织品,可见2500年前黎族先民就掌握了棉纺织技术。
到了汉代,《后汉书·南蛮传》记载了:“汉武帝末(公元前87年),珠崖太守会稽孙幸调广幅布献之,蛮不堪役,遂攻郡杀幸”。这里“广幅布”是指棉纺织品——棉布,而“蛮”是指黎族,那时朝廷征收“广幅布”为贡品,不但说明了黎族棉纺织技术的先进、棉纺织品质量之好,更也说明了棉纺织技术已经十分普及,出现了“民皆服布”的文明景象。
海南省民族博物馆副研究员罗文雄说,综合近年海南岛考古学、民族学、文献学、历史学研究成果,可以推测黎族先民利用植物纤维纺织经历了从无纺布(树皮布)——麻纺织品——棉纺织品的过程,黎族的纺、染、织、绣技艺到了宋元时代更是突飞猛进,从自然的素服到五色彩服,直到朝廷贡品龙被的出现,将黎锦技艺推向巅峰。
龙被技艺已经失传
龙被是黎锦中的一个品种,现存龙被多织成于明清两代,黎族人称之为大被、寿被或龙被,史书上称之为崖州被或崖州龙被,因其出自崖州且被面花纹是以龙纹为主体纹样而得名,是黎族宗教用品和民间精美的艺术品。
龙被因黎族支系和居住地区相异,各具特色,一般是由单联、双联、三联、四联、五联和七联组成,三联龙被是由三幅彩锦连缀而成,一般长度在1.70米到3米,最长可以达到3.8米,宽一般在1.1米到1.4米,以龙纹、凤纹、麒麟纹和鱼纹为主体纹样,花卉纹为辅助纹样;五联幅和七联幅分别由五幅彩锦和七幅彩锦联缀而成,通常长2米到3米、宽1.5米左右,以白色、黑色和咖啡色或棕色的人纹、莽蛇纹为主体纹样,黎族称之为“鬼纹”。
罗文雄介绍,龙被的织造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囊括了中国传统棉纺织业纺、染、织、绣的全部工艺,按照黎族传统,被选定制作龙被的黎族妇女必须来自世代都有子孙传承的家族。从七岁起她就要跟着母亲学习基本的棉纺织技术,直到她已经基本掌握纺织技术后,母亲才开始传授她制作龙被的技艺,并且还要在村里盖一间房,专门用于学习纺织制作龙被。
龙被的制作要由一个人来完成,从摘棉、脱棉籽、纺纱、染纱到织绣出龙被,大约需要两三年的时间,由于黎族是有语言没有文字的民族,很多工艺的技术细节都没有文字资料流传下来,目前已经没有人能织出原汁原味的龙被,该技艺已经失传。
记者在采访中得知,保亭黎族姑娘张燕正试图恢复这一传统技艺,虽然有所突破,但依然存在很大难度。
张燕说,龙被一般由蓝、黄、红、绿、棕五种色彩的手工捻制棉线,绣染在原始的白色织布上,目前还没有攻克绿色染色技艺,致使复原龙被无果。不仅如此,古代龙被上龙纹图案一般以金丝勾边,至于金丝线的成分,现在也没有搞清楚。
黎族棉纺织业按照不同的方言,在应用工艺上各有侧重。其中,杞、赛方言以彩纬彩经显花编织为主,用绣较少;润方言则以绣为主,其双面绣技艺高超;哈方言则织绣双全;而美孚方言最突出的工艺是絣染。
仅剩5人掌握双面绣
在这次黎锦技艺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报告中,有专门的一章用于描述该项技艺的濒危状况,仅剩5人掌握的双面绣技艺让人震惊。
海南省民族研究所黎锦研究专家林开耀介绍,双面绣要求正反两面一样整齐匀密,即在同一块底料上,在同一绣制过程中,绣出正反两面图像,轮廓完全一样,图案同样精美,工艺难度可见一斑。
双面绣通常以黑色线或深蓝色为底经,即经线;交叉织进红、黄、白、紫、粉红、棕色等色线,即纬线。黎族织女采用通经断纬的织造方法获得变幻莫测的图案色,即以红、黄、白、棕色、咖啡等色线为主色线,借助经、纬线对比色关系使织锦图案显得艳丽多彩。
林开耀说,黎族织女利用双面绣正反融情于色,借色寄情,用色彩来暗示理性内容,即以客观的图案色彩,来揭示主观的感情色彩,利用色彩跳跃与线条变换,从而获取富有感染力的艺术效果。
黎族没有文字,黎族织女用一针一线织就的黎锦,成为记录黎族发展的百科全书,她们将生产劳作的对象,有意识地进行艺术加工,将江河中的游鱼、溪边的虾、池畔的青蛙和田间的鹭鸶等动物作为织锦图案素材,又将自然界常见的日月星辰、山川流水、雷电云雨等夸张变形,她们重表现、重创造、追求情韵而不拘泥于形似,用寓意深刻的几何形纹和菱形方纹几乎描绘了全部生活。
美孚方言的绝活——絣染
黎族因居住的地域、生活环境、生活习俗以及语言等方面的差异,而分为哈、杞、美孚、润、赛等五大方言区,每个支系都有各自的聚居地,织锦文化因此丰富多彩,织锦品种繁多,织锦工艺复杂多变,长期居住在海南岛东方一带美孚方言黎族妇女掌握的“独门绝学”——絣染。
絣染要在一种特制的絣染架上完成操作,絣染架一般由两条长约280厘米、边长5厘米的方木刨去棱角,每条方木两端各留15厘米,凿一个4×2厘米的竖孔,间隔15厘米又各凿穿一个同样规格的孔。在其中的一头隔13厘米处又再凿穿一个3×2厘米的孔。然后用4条长约83厘米的扁木,把两条长方木条按照内间隔43厘米的尺寸穿插在一起,并用小木楔钉紧,最后把3×2厘米的活动扁木插入架中,絣染架就做成了。
絣染时,织者把长约160厘米的筒裙经线的一端(即有小竹子固定经线的一端),套入活动扁木,在另一端插入一支小圆木棍,将经线拉平紧绷后,用绳子从两头把小圆木棍绑牢,活动扁木与小圆木棍之间便形成前后两层约20厘米宽的经线平面,接着便可捆扎经结。
扎经结时,把前后两个平面的经线、分成一小股(约10根纱线)拢在一起,用深色棉线(便于显示花纹效果)绕2~3圈扎结,一个结一个结地扎成所需花纹图案,扎一组图案约35股。扎结时,线结要扎牢,以免入染时脱落,形成糊染。当然,还要方便拆线。扎花操作没有固定的程式,扎制的图案多为几何纹样。扎花完成后,从木架上取下纱线入染。美孚方言多采用靛染,入染完成后,将扎制的线结一一拆除,用清水漂洗,除去浮色,晾干。这时,在经线上就显示出色斑花纹,用踞腰织机在斑花经线织上彩色的纬线,就形成一幅精致实用的工艺品。
海南省民族宗教事务委员会政策法规处处长王建成说,黎族的絣染是一种罕见的技艺,一般用白色纱线作经线,然后用青色或者暗色的棉线在经线上打绞、结紧,由制作者随心所欲地结扎出自己最喜爱的花纹图案,染色晾干后,摘去所结的棉线,就显出白色斑花的经线,絣染的布料白色花点随意走行,独具一种朦胧的美感,美孚方言至今延续使用,可谓是中国纺织史上的活化石。
王建成说,絣染不仅工艺独特,染色技艺也非常原始,黎族织女一般用木棉絮手理成条,放在腿上搓捻,然后用左手转动一种用小竹枝做成的木棉纺锤,捻成细线放入由矿物质和植物汁液混合而成天然染料中着色,根据温度变化和所搭配物质的不同,染出多变色彩。
一般而言,蓝色一般用野青树的树叶利用微生物发酵制作靛泥后染成,黄色一般用姜黄的根块榨汁入染,红色、棕色、褐色是利用树皮或者树心材切成碎片投入少量的草木灰或螺灰等煮水染制。
时至今日,不论是已经失传的龙被技艺,还是仅有5人掌握的双面绣技艺,抑或是只有为数不多美孚黎掌握的絣染工艺,其濒危状态让人揪心。
如今,人们走进海南的黎族村寨,只能在偏远山区才能依稀感受到男耕女织的朴素民风,零星看到她们身着筒裙,头裹花巾穿梭在南国的乡野稻田之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孤独而默默地延续着一个民族的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