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雪,她的真名叫李辉,但她说现在除了买机票都没用过真名。她说,晓雪就等于是她的大名了。 她的前老板洪晃对她最经典的评价是“和我妈给老布什的第一印象一样”。
《ELLE》编辑总监晓雪揭密时尚圈
然而这位“中国最漂亮的时尚女主编”,被《时尚》杂志评为中国50大魅力女人的晓雪,可能却是穿着运动裤,圾着拖鞋,叉着腰,龇着牙咧着嘴,气急败坏地嚷嚷着:“这个封面怎么这样,要改要改!” 无论是从电视到电影,还是最后到时尚杂志,晓雪无一不是从零开始的。常常光鲜亮丽,脚蹬高跟鞋穿行于衣香鬓影之间的她不抽烟不喝酒不泡吧,能有的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了办公室。
中国50个魅力女人之一
从小晓雪就不甘于狭小的生活圈子,认识的就那么几个同班同学、隔壁邻舍,于是一直希望能有更多的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小时候就希望当记者,就觉得这个行业可以认识很多人,特别好玩。”初中,晓雪成为学通社的第一拨记者之一,虽没有特别刻意,但也在一步步向着自己的目标迈进。
小记者的生涯的确如晓雪最初设想一般:忙碌,新鲜,交友广泛。由于她经常去电视台采访,自然认识了很多电视台的人,于是,生命中重要的一个岔路口出现了。
“当时电视台缺一个小场记,他们就问我愿不愿意做这个,然后就开始教我做这个做那个,没想到这样开了个头,我就开始一直做电视了。”后来从中学到大学,晓雪的寒暑假基本都消耗在中央电视台或是北京电视台。
就这样,尽管在大学晓雪就读的是北京青年政治学院文秘系,但是毕业后,她还是去了一家外企性质的电视公司,当年风行全国的《包青天》、《京城四少》等就是由这家公司引进的。之后,晓雪又去了香港嘉禾电影公司驻京办事处,“当时我在电影方面的工作经验等于零,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从那么多应聘人中选了我。”虽然在电影方面是个新人,但是一年后,晓雪就因为工作成绩优异而被提升为制片管理,同年被《时尚》杂志评为中国50个魅力女人之一。
在嘉禾的四年,晓雪说是给了自己一个完整的电影专业培训。从剧本统筹到成本预算到发行推广,晓雪一路做来一路学,倒也乐在其中。那个时候的她看时尚媒体圈内的朋友,也是抱着一种围城外看围城内的艳羡眼光。正好此时洪晃的《I Look世界都市》向她发出了热情的邀请,于是晓雪心一动,又一头扎进了一个自己一知半解的行业。
从“土妞”到“洋妞”
刚从电影公司出来的晓雪,手中一大把大腕明星的资源,本想可以凭着这个在《I Look世界都市》大肆发展一番,结果老板发了话:“我们这个杂志只做思想,不做明星。”杂志的定位是“给有头脑的女人看的”,讲究文字,注重个性。晓雪当时大吃一惊,“我那时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做明星的杂志有人看吗?”直觉告诉晓雪,路这样走下去是行不通的,“但是这个过程很艰难,要改变很多人的思想包括老板的思想。”
困难从不会让晓雪退缩。于是她找了调查公司,得回了很多反馈信息,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就是:70%的人买时尚类的杂志是为了看服饰和美容;大部分的人希望在时尚杂志上看到明星。有了数据事实撑腰,晓雪理直气壮地跟老板谈判。好容易做通了老板的工作,可是没想到正式宣布改版计划的时候,她的反对派用走人这招给她唱了一个空城计。
“时尚杂志赚钱的营运模式就是靠广告,我们杂志是做奢侈品的,但是像LV、DIOR、PRADA这些名牌,从来都觉得中国的本土时尚杂志很土,也从来不在中国的本土时尚杂志投放广告,顶多只投放像《时尚》、《ELLE》这些国际版权合作的杂志。怎样让对方认可,怎样让对方觉得杂志不土,怎样争取到广告,都是个特别难的过程。”种种难题一叠加,“我好几次都想辞职不干了”,晓雪说。
提到那段动荡时期,晓雪倒是对动荡后的结果非常的欣慰,“我已经记不清前后到底改过几次版了,现在我们杂志的口号是消费的艺术。”经过不断地改版、磨合、市场反馈到再改版、再磨合、再市场反馈,“后来发行和广告都翻了几番,成功地经历了一个从‘土妞’到‘洋妞’的脱胎换骨,据说杂志现在是竞争对手老板们桌上的必备品。”
就爱挑战“从零开始”
对于工作,晓雪强调最重要的是激情,是对这个行业无限的热爱。而大多数人特别看重的经验,在晓雪眼里看来倒是无所谓。因为无论是从电视到电影,还是最后到时尚杂志,晓雪无一不是从零开始的。
“正因为没有经验,一切是从零开始,所以才不会被任何条条框框束缚住。我觉得没有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在国内各时尚杂志纷纷走国际版权合作的便捷之道时,晓雪却一直坚持全本土制作,“正因为没有母版,任何东西都是原创,所以才能出更好的创意。”而更让晓雪骄傲的就是《I Look世界都市》创了好几个时尚杂志界的第一。
中国的时尚杂志起步晚,还处在摸索和借鉴国外经验的阶段,所以当时的时尚杂志封面铺天盖地都是外国人的面孔,当晓雪跟老板提出以后要全部用中国人做封面的时候,发行总监首先提出了异议,理由就是当时卖得很火的《时尚》、《ELLE》通通都是“外国脸”,中国人不买中国脸的封面。可晓雪觉得无论世界上哪一个国家和地区,卖得最好的杂志最后一定是本土化做得最好的杂志,所以一定坚持用中国人做封面,包括杂志内的平面模特也都一定要求是中国人。“我们坚持这样已经大概三四年了,结果现在很多国际版权的时尚杂志也开始用中国脸了。这个头真的是我们带起来的。”
2003年,SARS横行之时,大部分人都放假了,而晓雪她们刚刚将办公室搬到大山子,有着无比上乘的空气质量,自然无需人心惶惶地放假,于是大家又在一起考虑着创造第一。结果,杂志在原有200页的基础上,一下子增厚到300页,“当时很多同行都说我们疯掉了,还有同行打电话给我:‘你这是扰乱市场啊,都这么做了我们该怎么办,你得考虑成本啊!’”但事实证明形势一片大好,“那期的杂志一上摊就像炸弹,一下卖疯了,因为大家从来没有看到这么厚的杂志。之后的三期每期的销量都了涨一倍。”就这样过了6个月,更多的时尚杂志都变成了300页。
2004年,《I Look世界都市》又开了一个先河,跟LV合作,用李冰冰、刘烨、梅婷、秦海璐、李小璐、陈坤等十几个明星一起做了一个封面,“那是我们五年来卖得最好的一期,上市一周就全卖光了,只好加印。而且好多都是圈内人自己买,因为当时大家都觉得特别新鲜,这个创意给我们挣足了面子。后来我去巴黎看LV的时装秀时碰到了LV的全球总裁,他告诉我,这是他梦想中的封面,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么有气势的封面会由中国的一家本土杂志做出来。”后来一个国外的客户还给晓雪讲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小故事,“他说我们国内的一个同行跟他们说有一个非常好创意,要把9个模特放在一个封面上,这在中国是第一次。而当时他的一个翻译直接翻译给他的竟然是:他们不是第一次,《I Look世界都市》才是第一次。连翻译都知道,我们能不自豪吗。”
2006年,晓雪离开I Look,开始了她的美丽事业的新起点——《ELLE世界时装之苑》。
《穿普拉达的女王(The Devil Wears Prada)》正式在中国公映后,影片向公众展示了一个不为人知却又充满无限吸引力的时尚圈,被公众评为“杀手级的题材”。风光无限的时尚圈与华服美食的派对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辛酸秘密?在光鲜的外表下,时尚女主编背后又有什么样的时尚生活?《ELLE》编辑总监晓雪为您解密时尚圈。
记者:请问你是否看过《穿PRADA的恶魔》这部电影或书?觉得这部它能反映出当今时尚圈的现状么?华服美饰、光鲜无比,却也残酷无比。还是一种夸张?
晓雪:都看过。看的时候心情很复杂,和看别的电影不一样。边看边笑,同时为女魔头和小助理喝彩。艺术虽然源于生活,但是和生活确实还是有距离的,离中国的时尚圈,也就是我工作的真实氛围,还是有挺大距离的。
我刚刚结束在巴黎看秀的工作。我的一个朋友说,是不是都像书和电影里写的那样,对去巴黎看秀那么那么地激动?——说实话,没有,在精彩的秀的现场当然会激动,那是因为真的在现场会被设计时们的创意所感动。但是对于看秀这件事本身,不会觉得怎么特别,它不过是我工作中的一部分。在每场大秀的现场,都可以碰到传说中的女魔头的生活原形,我经常和她不到一米的距离,没有觉得她那么地“魔头”,而且,她很会穿衣服呢!
国外的时尚产业比我们早,比我们成熟。至少在中国,时尚圈还远远没到书里和电影里描写的那么光鲜和疯狂的程度,当然,电影就是电影,不夸张就不好玩了!
我自己不觉得我做的是一个特殊的行业,和大家一样,只不过对有些女孩来说,时装杂志是个小梦想;对我来说,是工作,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记者:我曾经看过你的BLOG,你在上面说自己是一个很不会做“老板”的人,批评人都要斟酌半天怕伤了人家,对助手都像亲妹妹一样。真的是这样么?
晓雪:呵呵,是的。我在ILOOK六年半,ILOOK为其他杂志培养了六个主编(算上我自己,那有七个了!晃姐应该很自豪!)、两个时装总监出来——这是我的职业成就之一,她们今天在各自的岗位上,碰到问题还是会在MSN上和我商量,“雪,我该怎么办?”
我手下的一个编辑,在做了另一个杂志的主编后,请我吃饭,对我说:“雪,我以前觉得你太玩命,太把工作当回事,下飞机连口气都不喘就进办公室,至于嘛!现在我懂得了,做主编这个位置要担很多责任,要花比做一个编辑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才可以胜任…..我为我以前因为不懂你而任性地误解你而向你道歉,希望不晚……”——太欣慰了,一点都不晚,老天让我有机会听到曾经的下属这样的话,真是我的福气。
我经常对我的TEAM说,任何一个人,如果有人挖你们去做主编,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如果那是你想要的东西,雪高高兴兴送你们走——每个人都要成长。
另外一个原因我会对我的下属说“go ahead”的时候,是他们有了新的读书的机会,这是我的遗憾,我在自己32岁的时候曾经想放弃一切再去读两年书,我没有做到,我不希望比我年轻的下属们再有这个遗憾。
我是挺怕批评别人的人,要斟酌很久词句,才会张口。因为自己是个要脸面的人,懂得自尊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因此不希望伤害我TEAM里的任何一个小朋友的自尊心。我觉得他们有做的不够好的时候,会用我自己独特的“温柔”的方式但是清楚地告诉他们,我相信我的小朋友们,可以聪明地领会到。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做错一个决定的时候,会最快速度真诚地跟我的下属道歉。
记者:在目前中国的时尚圈中,存不存在像电影中米兰达那样在时尚圈中能“呼风唤雨”的“魔头”?说实话,你自己想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晓雪:现在还没有,是因为整个中国的时尚产业还不成熟,从设计师到杂志编辑,都需要更长的时间磨练。
做士兵的,没有人不想做元帅。我当然希望我掌门的时装杂志是中国时尚界的一面旗帜。希望ELLE是一本非常有影响力的杂志,无论是在时装圈还是在普通读者的生活中;希望ELLE可以扶持中国本土设计师、本土时尚产业的发展;鼓励我们的编辑多介绍本土设计师,本地小店,多用自己的摄影师,化妆师……
对于我个人来讲,风光已经足够。我希望学到“女魔头”的职业精神和职业素质,而不是对下属的坏脾气。我崇尚高调做事,低调做人。不一定要天天斥责自己的助手,动辄发脾气和刁难下属,才可以成为一个好主编。
记者:我们进行了一些对你下属和助手的采访,想不想听听她们是如何评价你的?在告诉你之前,你自己觉得在他们眼中是一个怎样的人?
晓雪:希望她们没有骂我,我是一个好脾气的上司,但同时也是一个在工作中追求完美的上司。处女座,凡事认真,也许有时过于认真,呵呵…
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时尚的人么?平时有什么样的“时尚原则”?比如穿着上的品位或者一些很FASION的爱好。
我有很多个穿衣打扮上的“基本原则”,当然,和时尚有关,但是,不盲目追逐流行。这份工作让我更加有条件时时丰富这些“基本原则”,具体条款,看我新浪的BLOG吧,相信对爱漂亮的女孩子们会有启发的。比如说:
将一套5000元的行头穿得好,很可能不是你的本事,是衣服的本事;而将一套500元的衣服穿出味道,是你的本事。当然,能把贵衣服穿得好也需要心思,但是,更推崇把便宜衣服穿出味道,把贵的便宜的混搭出自己的特色来。
我基本不穿有特别多装饰的衣服,波西米亚最流行的时候,也绝不让流苏出现在自己身上;不穿有特别复杂花色的衣服,但是会系有复杂图案的丝巾。
喜欢买鞋,有些颜色我的衣柜里从来不会有,但是我的鞋柜里一定会有。
记者:在时尚圈中工作对你的生活影响大么?是不是“时尚的工作”导致了“时尚的生活”?你对自己现在的这种工作和生活状态满意么?
晓雪: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从来不会被“时尚”所累,是因为很清楚,生活中除了霓裳艳影,还有很多其他的精彩的东西。在生活中,时尚是一种态度,比如家家都有喝水的杯子,你是不是愿意花心思让自己家的杯子更特别,那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诸如此类,生活中可以从很小的一件事情上开始精致,你的生活就是时尚的。
奢侈品对日子来说,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有另外一些东西,是生活中的“炭”,是要更珍惜的。
满意现在的生活,有遗憾,不过知足。内心有很多完全和奢侈品无关的东西,所以不大容易被那些表面的奢华所迷惑。所以知足,所以快乐。
记者:这个问题我们是替广大网友问的。时下,有很多年轻人非常想进入时尚圈工作,就像影片中一样,很多就选择去时尚刊物,你觉得进入这个圈子需要什么样的潜质?如何进入时尚圈工作?怎样在时尚圈自我发展?请你给一些建议。
晓雪:第一,上学的时候,多读书,文化基础一定要好。不要以为,时尚只是名牌,时尚产业的背后,需要有很强的文化功底支撑。我个人很推崇中国的传统文化,很希望年轻的朋友先把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在上学的时候学好。
第二,在上大学的时候,尽你可能地多看国内外的时装书籍、时装评论和时装杂志,以及欧洲文化史。英文一定要好,虽然我们鼓励大家要关注本土设计,但是时装文化确实是BASE在欧洲文化基础上的,要先了解别人,才可以帮到自己人。
第三,从最小的事情做起,用至少两年的时间做好一个助理工作。不要着急升职,急功近利只会让自己过早的开始事业倒退。
第四,不要被这个圈子表面的很多假象所迷惑,问问你的心,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没有足够的热情、真诚以及不怕吃苦的职业精神,不要选择这个行业。尤其是大学刚毕业的时候,很容易迷失,不值得的。人生很长,而这个圈子里的表面光鲜都很短。
记者:你认为中国的时尚圈现在成熟么?它与欧美时尚圈有什么样的差别?(如果有的话)
晓雪:差别还很大,我们需要时间。我们的时尚产业,包括设计师、模特、时装编辑等各个方面,都需要时间的历练。不想埋怨我们的时尚杂志都“千篇一律”,我们的时装编辑都“肤浅无知”,我们的“圈子”都“虚荣空洞”……我们在努力,在变化。中国设计师马可和谢锋已经进入巴黎时装周的秀场,Miuccia Prada到上海出差时还专程跑到吉吉的T shirt店去看……我们的设计师还不成熟,没关系,给设计师们一点时间;做为ELLE中国版的主编,在很多场秀上我做在第一排,不是我的本事,是我们中国在强大,人家开始重视我们了,再给我们一点时间,中国的时尚圈,会开始有自己独特的声音。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在国内,你认为最时尚的城市是哪一个?
晓雪:那还用问?——北京!!
上海也很时髦,但是更多的上海的时髦总有外国文化的影子,不管是法国,美国还是日韩;北京的文化不一样,北京有很强的自己的声音。
但是,上海的时装设计师真的比北京的有勇气。上海已经有很多家像模像样的本土设计师小店,北京太少了!还有一些家居用品小店,设计都别有情趣,我们杂志已经开辟了这样的版面推广这些小店好看的有意思的小东西。
如果中国的设计师们都有勇气自己开店,将最好的创意呈现出来,我愿意随时在ELLE上给他们留最打眼的版面。这是ELLE做为一本中国最早的、发行量最大的时装杂志,不可推卸的重要的社会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