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木橱柜里摆放着一双小巧的雨鞋。当然,它不是纯粹意义上的雨鞋,而是一双割掉了上部,可以当皮鞋穿的雨鞋。
闲遐的时候,我总会穿着它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走着走着,心中便充满了无限温情。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家里穷,我们没能力买皮鞋穿。每天早晨,我就穿着双旧军鞋,背着黄褂布的书包,踏着满地的露水匆匆赶往学校。
从家到学校要经过长长的田间小路,自然每一次军鞋和裤子上都沾满了露水。湿湿的,冷冷的感觉令我很不好受。
可我不敢跟母亲说,我怕她难过。她的日子已过得很艰苦了,我不想再给她增添什么负担。
雨鞋家里是有的,但已经破了好多个洞,穿出去也会让人笑话,何况益阳的春天两头冷,中间热,穿双厚厚的雨鞋也不合适。
一天,我顶着小雨赶回家,军鞋和裤子裹满了黄泥巴。我的小脸皱得很难看。母亲为我拿了条裤子,我就冲他嚷:“妈妈,你什么时候给我买双皮鞋啊?”“皮鞋?”母亲的脸一下子显出了落寞的表情。“现在家里穷得连包盐都买不起,哪还有钱给你买皮鞋啊。”母亲的话里透着无奈。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是头一遭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她是不愿意埋怨生活的,或许她心里也曾埋怨过,只是不愿意表露出来,她只想给我们展示着其阳光的一面,仿佛那些风风雨雨,经母亲的手一抖,便有了明媚的味道。
刹那间,我的心立即被母亲的话颤摇着,我突然痛恨着自己有这样荒唐的想法,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里,不再说话。母亲也不说话,象是在埋头思索些什么。
晚上的时候,我点燃煤油灯,正在看书。母亲突然一脸灿烂的走进来,“漂亮吗?”她把一双割掉了上部分的雨鞋给我看。“哇,妈妈,是你买的么?”我惊讶且兴奋地说。“要是觉得可以,就
去穿吧。”母亲笑着回答。我赶紧换上,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立即有了一种轻飘飘的感觉。“真合脚!”我神气地说。“我把你那双破了的雨鞋稍微加工了一下,这样你每天穿着它,就不会把脚打湿了。”母亲望着我说。我突然敬佩起母亲的聪明,这样的好主意也只有她能想得出来。母亲又把煤油灯举起,好让我能看清这双雨鞋。我看见,母亲的眼里闪着光,如水的灯光,我想这该是母亲给予孩子的一种最单纯的爱意吧!
我凝望着母亲,心里也激动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我穿着这双雨鞋早早去了学校,也许是我特意的展现,立刻引来了伙伴们的一片啧叹。 “你穿的是皮鞋么?” “新式皮鞋。”我抬起头,大大的眼里满含的是真实。 “哪里买的?” “是我母亲做的!”我自豪地说。 “你母亲好厉害哦!”伙伴们一个个流露着羡慕的神色,我开心地笑了。这就是我的母亲啊,一个生活在极端贫困中的母亲,却用她的身体力行,一直教着孩子如何品味着生活里的清凉和甘美,引导着孩子如何树立乐观的人生哲学,这是何等的用心良苦啊!
自此之后,我每天都穿着那双当皮鞋穿的雨鞋上学,直到六月的炎热如火,我才依依不舍的脱下。我对母亲说:“妈妈,明年我还穿着它上学。”
母亲摸着我的小脸,说:“你想穿就穿吧!”
如今,这双雨鞋早已经退伍了,我却一直舍不得扔。我把它小心地保管着,我知道保存起来的不再仅仅是一双雨鞋,一种见证中国社会变迁的历史,更是一种至深至纯的人性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