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春夏即将过去,但那股色彩上呈现的浓艳之风却无以回避。一时不管是衣衫还是唇彩,无论是鞋、包还是眼影,甚或指甲与趾甲都闪烁着浓烈的艳色。更有尚嫌不够艳的,大秀荧光红、绿、蓝、黄……
说“突然”也许不太准确,早在两三年前,年轻的时髦女郎们开始摈弃黑、灰而大胆启用艳丽的色彩。一时,饱和度相当强的大红、玫红、橘红、樱桃红、西瓜瓤红、西洋红、酒红以及粉绿、翠绿、孔雀绿,加之紫罗兰和明黄、咖啡色等充斥了时装世界。人们觉得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其实艳色被淡忘了好多年。
英国物理学家牛顿1666年用三棱镜分解出阳光中的七种颜色时,是出于自然科学的严谨;德国伟大诗人歌德所说的“一切生物都向往色彩”是强调“色彩的伦理美学价值”。他们都对全人类的色彩认识论做出了贡献,然而在衣装色彩的发明与使用上,现代专家还是远远在人类童年之后。
人类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有意识地摘一朵鲜花插在头发上?我们只知道华夏祖先从两万年前就知道用赤铁矿粉染红穿过项饰的皮绳。在北京周口店山顶洞人遗址中,有“北京人”用作项饰的兽牙、鸟骨、海蚶壳与砾石,皮绳由于材质的原因消失了,但这些坚固物质的穿孔内壁留下了当年绳上的红粉。自此,中国人认为红色能够避邪的文化意识绵延了两万年。
中国古人用红花、茜草根、苏木心材把织物(葛、麻或丝、棉)染成红色;用紫草把织物染成紫色;用黄栌木、黄檗内皮、绿草、黄栀子果和槐花芽把织物染成鲜黄或土黄;用马蓝茎叶、菘蓝叶、蓼蓝叶作蓝色染料,用胡桃树皮和果实皮、栎木皮或果实皮作黑色染料。这些仅是植物,矿物中赭石可染赭红色、石黄和黄丹可染黄色、天然铜矿石可作蓝色、绿色染料等。人们将衣服染成多种色彩,需要一个多么艰难、漫长同时又充满喜悦的过程啊。
翻开古诗词,《诗经·郑风·出其东门》中写心仪的女子“缟衣綦巾,缟衣茹藘”,是指虽为贫苦家女子,但穿着白绢质的上衣,扎着暗绿色的佩巾,围着绛红色的围裙,别有一种素雅中颜色搭配美妙的韵味。另一首《诗经·豳风·七月》里有:“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说的是染成颜色的丝麻衣服,有黑、有黄,还有纯红色,这些都是为贵族公子织染的,当年男性的衣服也很鲜艳。
唐代诗词中对舞女服饰形象的描写,有时就像是工笔重彩的仕女图。温庭筠《归国遥》中写道:“小凤战篦金飐艳。舞衣无力风敛,藕丝秋色染……粉心黄蕊花靥,黛眉山两点。”头上的饰品是金色的,并造成凤首状,脸上的化妆既有青绿色的眉,又有像花一样的妆靥,衣裙很薄,又染成有些秋天树叶的颜色,或指色彩层叠丰富,仿佛秋日山景。张祜的《观杨瑗柘枝》中写:“紫罗衫宛蹲身处,红锦靴柔踏节时。”那是怎样一番由动作、身段、音乐和色彩构成的动人景象啊。我们的祖先曾怎样地热爱鲜艳的服装色彩。又是怎样去营造,去欣赏,去赞颂啊!
可是,工业文明领先了农业文明,紧接着的一系列都因工业文明的兴起而产生了变化。20世纪后半叶,人们觉得金属质是最能代表先进科技的,进而,太空色统领了时尚,一切高级灰的、亚光的在代表着前沿技术的同时,也代表了最时髦的审美标准。于是,鲜艳的红色、绿色、黄色被远远的抛离,它们只能代表农业文明,或隐寓着不开化与原始的味道。
当立交桥把城市的天空分割成若干块后,当水泥与玻璃幕墙像无生命的森林把我们包围以后,当快速便捷已使我们只知道盒饭以后,特别是当率先引领潮流的俊男靓女只知道脏兮兮的牛仔裤和一片黑灰以至唇彩也如此以后……以后……以后;又过了三十年,人们那颗爱鲜艳色彩的心又觉醒了,一句“原生态“使人们又对宛如自然界花草瓜果的服装颜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们回归了,就像非洲丛林中的小伙子追寻天堂鸟羽毛一样,那羽毛五颜六色都是浓浓的,它使我们的心为之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