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摄影大师Irving Penn最为经典的作品系列“Small Trades”的摄影真品,相隔半个世纪终于来到巴黎,在十四区一个隐秘角落里的3层小楼静静地揭开面纱。这组作品以在街头搜寻普通劳动者作为模特,在他简单背景下极为简洁的黑白图片中,这些被拍摄的个体的性格或鲜活情绪的表达如此清晰而精确,而摄影师如此客观,对观众直击人心的交流也许就是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的原因。
蒂琳
时尚从业人员,不定期游走于欧洲大陆之间。
1.Irving Penn的摄影,成为人像拍摄的教课书。
2.“Small Trades”摄影系列的模特,来自巴黎的街头业者。
3.Irving Penn为《Vogue》所拍摄的经典封面。这种效果在修图时代之前是无法想象的。
去年10月,兴奋地计划去香榭丽舍大街参观法国版《Vogue》的90周年封面展,去那天早上却听说,前一夜摄影大师Irving Penn竟然在他纽约的寓所里溘然长逝了。转年过来的春天,在巴黎再见Irving Penn这个名字,这次却跟时装没有什么关系了。大师在时装摄影之外最为经典的作品系列“Small Trades”的摄影真品,相隔半个世纪终于来到巴黎,在十四区一个隐秘角落里的3层小楼静静地揭开面纱。
曾经立志成为画家的Irving Penn少年勤奋学画,却在自觉没有足够的绘画天分时将所有画作付之一炬,靠无心插柳中拍摄的景物敲开了《Vogue》的大门,并且开始了与这本杂志60余年的传奇合作经历和被后人津津乐道的165张《Vogue》封面的纪录。他与法国的渊源当然也是极深的,就算不谈他生涯中经常往来于纽约和巴黎为法国版《Vogue》拍摄。这次巴黎摄影展的展馆已逝的所有人Henri Cartier-Bresson被Irving Penn视为对自己影响最深的摄影师之一。而最早从法国摄影师Eugene Atget的作品中得到拍摄这个系列的灵感的Irving Penn,是趁1950年来到巴黎为美国版《Vogue》拍摄高级定制图片的机会,见缝插针地开始了这个系列的创作。其实也是为了法国那些正在渐渐消失中的职业留下一个记录,那时的Penn在朋友帮助下在巴黎街头搜寻普通劳动者作为模特;从卖黄瓜的小贩到修鞋匠,从餐馆领班到消防员无一例外地被请到摄影棚里;他们带着整身平常工作的行头,在一成不变的简单背景下,呈现这个职业和它的从事者最单纯的面貌。对Irving Penn来说,摄影棚是个如此纯粹而平等的空间,被拍摄的对象无论时装模特或裸体模特,无论名流或者普通人,都没有高低贵贱的区分。在他简单背景下极为简洁的黑白图片中,这些被拍摄的个体的性格或鲜活情绪的表达如此清晰而精确,而摄影师如此客观,对观众直击人心的交流也许就是大师之所以成为大师的原因。
离开巴黎后,Irving Penn又继续在伦敦和纽约进行了完全同样原则的创作。有趣的是,3个城市中某些从事同样职业的人,在大师的镜头前呈现出心理状态的微妙差异。甚至摄影师自己在一个采访中也提到3种文化下的人们对这个拍摄反应上的差别。比如法国人基本上会对这个拍摄的邀请将信将疑,虽然最后大部分还是会应约前往;英国人则都觉得这种拍摄再自然不过,并且会全副武装地准时出现在摄影棚,面带自豪地面对镜头;而美国人去拍摄前竟然都不遗余力地梳洗打扮,穿上过节的衣服,打算把这个拍摄当成迈向好莱坞的第一步……1951年,还是法国版《Vogue》最先发布了大师这个不朽的系列。这个题为《巴黎2000岁了》的专刊在3页的篇幅里展现了Irving Penn镜头里组成巴黎的各行各业的普通劳动者,虽然他们跟时装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然而比较同时放在展厅里的那些图片,你却分明能从他们不同的衣装风格里嗅出新旧世界的差别:来自巴黎和伦敦的劳动者,即便是卖报纸或者奶酪的都是衬衫加领带,围裙底下的着装也尽自己的能力精心修饰,一丝不苟;而让人得以辨认纽约劳动人民的则多半是他们的连身工装、白大褂等所谓的“工作制服”,职业特色就更一目了然。当然美国及英国版的《Vogue》之后都分别发表了这个系列中属于他们的那一部分;可见在那个年代,《Vogue》关注的不仅是已经变得光怪陆离的时装圈,至少还有这些真实的、不太形而上的人。他们会跟各种时装风格一样成为历史不朽的一部分,并且还会在某个时刻,成为时装设计师的灵感来源,以另外的方式卷土重来,生生不息。
在展览的第二层,看到了一小段描写那时的大师如何不厌其烦地使用铂金冲印法洗印出这个系列中的一些图片。这种冲印法在20世纪初就因其昂贵和复杂基本上被完全弃用了,而Irving Penn为了这个系列重新拾起这个可以让图片几乎永不褪色的工艺,靠细腻的加工为这个系列的黑白赋予更强烈的对比度、更层次丰富的灰阶和更饱满的冲击力,而它们本身的寿命更可以接近永恒。在那个年代硕果仅存的能够掌握这种难度极高的洗印技术的人中,Irving Penn也是翘楚。他那些被永久铭记在摄影史中的不朽作品,无论是毕加索或圣罗兰的肖像、Kate Moss的人体或是那些教科书般的封面,会继续被后人仰望和膜拜,而这个不经意了解到的细节却更让我感动。也许今天数码相机和photoshop可以效仿这样的效果,却无法再企及这样的高度,因为在那个年代成为摄影大师,除了仰赖天分,付出的努力又何止几何倍数的增加。也许这也是为什么今天Irving Penn或者Richard Avedon被尊上圣坛,大师们却难再期待长江后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