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低迷的市场前景面前选择走安全路线,推出些四平八稳,无功无过的设计,比如Valentino和Dior,要么就从逝去的美好年代和遥远的异乡寻找灵感,试图以鲜明华丽的设计为身处困境的人们振作精神,比如Louis Vuitton和Lanvin—这就是设计师们在10月巴黎时装周上的所作所为。一方面,金融危机不可避免地宣告了时装品牌们下一季势必生意难做,另一方面,惨淡的时局也令那些忠诚的时尚拥趸们变成了过时货。今天的巴黎仿佛重回玛丽·安东内特的时代,人们吃不饱饭,却还是无法停止对华服的追逐。
在窗台上放一片薯片,鸽子就从四面八方开始聚拢来。在巴黎,这么一点诱惑就能招来一座城市的乌合之众—这就是2009时装周期间,10月2日在George V大道上的Bulgari店铺开幕时所发生的一幕。在雨雾中,弧光灯的灯光为整个场景增添了舞台色彩。就像死去的人在天堂门口排起长队一般,一大群打扮入时的人聚集在天鹅绒路障的后头,盼望看门人能在他们的请柬上做个记号,让他们晋身入内。
祝他们好运吧。今日的巴黎社交场正遭受1980年代那种人满为患的情形。这里所指的还不仅仅是那些身着带Joan Collins式宽肩膀的斜纹软呢连身衣,系宽腰带,穿高跟鞋,戴Cazal复古太阳眼镜的怪物。“天鹅绒绳后面的疯狂”潮流急遽回归了。
那么,你在哪里?是在时装发布会或者新店开幕式里面,站在陈列着全套红宝石首饰的玻璃柜边发出装腔作势的笑声,身边有侍者们端着香槟和小点心走来走去,几米开外挤满了大拍snapshot的记者,还是站在外头,就像这座城市不计其数的流浪汉和钟楼那样,正把鼻子贴在玻璃上头往里看?顺便说说,你有没有想过,在不久后的某一天,说不定你自己真的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个烂摊子太大了,你必须设想每个人都会受到不利的影响。”Bulgari的首席执行官Francesco Trapani说道。George V大道上这家旗舰店的开幕拖延了整整三年之久。“你无法控制时局。”提起不断下滑的市场,他表示,“到最后总是会有反弹的,可是在此时此刻,谁又能保证呢?”
由于在一夜之间收入陡降,即便是那些所谓不会受金融风暴影响的富裕阶层也失去了为一个Bulgari的祖母绿装饰品一掷千金的魄力。他们可能不得不降格考虑购买些好看的,糖果色的绿玉或者紫水晶。
美国设计师Jeremy Scott在他的发布会开始之前指出,我们目前所处的境况堪比玛丽·安东内特的时代。“近几个月来,所有我认识的人谈论的都只有总统大选和油价。”这位目前住在洛杉矶的设计师说道。
人们生活在阴云之中,Scott指出–他所指的主要是时尚界人士。“假如他们以为这种影响不会持续数年之久,他们就是疯了。”
失去决定权的设计师
重新做人的Marc Jacobs把准点当作了人生目标。Louis Vuitton的发布会开始时间是10月5日下午2点半,早在1点15分,他的模特们就已经准备停当。到2点15分观众开始入场时,Jacobs本人身着三件式套装,头发全往后梳,正在后台读秒。2点半一敲,52名模特就排成一列,只待出场。Jacobs在一边逡巡来去,说说笑话。他走到Raquel Zimmermann身边,顺口称赞她的内衣很漂亮。Zimmermann于是提起短裙,露出了底下的黑色小圆点内裤。
Louis Vuitton的发布会推迟了15分钟–这一次的原因不再是设计师,而是他的老板、LVMH集团老总 Morearticles about Bernard Arnault." BernardArnault的姗姗来迟。与此同时,直到2点40分,人群仍在熙熙攘攘地入场,不少人在台阶上爬上爬下,被座位号弄得晕头转向–显然,Jacobs本人并没有时间上的决定权。
时装设计师究竟能决定些什么呢?事实证明,他们在其他方面也做不了多大的主。尤其是那些从属于LVMH或者Gucci之类大集团的时装屋,不得不对全球经济不景气作出反应。结果,09春夏系列与其说是由设计师本人的敏锐感受塑造的,倒不如说是市场现状所塑造的。这不表示新一季的设计就缺乏创造力和魅力,不过撇开这两点不说,新设计首先要让顾客觉得值得掏钱。Giancarlo Giammetti说得对,很多衣服都是没用的。他切中了要害。我们在09春夏T台上看到了很多有趣、多姿多彩的服装,件件质量上乘,可是它们总有点让人觉得不想买。
时装确实需要大胆创新,正如Commedes Gar?ons、Martin Margiela、MarcJacobs和Nicolas Ghesquière经常做的那样,不过考虑到时事艰难,实用性恐怕要占据更重要的位置。在米兰,Raf Simons为Jil Sander带来了喝彩,因为他的设计既激动人心,又能被应用在日常生活当中。连John Galliano也已经意识到,他一贯的浪漫作风在时下行不通了。他显然受到了多方压力,要求他做些更符合市场要求的衣服出来–不仅能卖给欧美顾客,也能让巴西和中国的客人感兴趣。整个系列显得强硬、简洁而又性感,显示出一种对市场的迎合态度。
被轰出城的奴仆
尽管每一场发布会都门庭若市,巴黎人事实上却并不像外界所想的那样爱时装。巴黎时装周被夹在9月底的国际面料展和10月初的汽车展之间,比起这两者来只能算是个小型的专业展览。在卢浮宫、杜乐丽花园、埃菲尔铁塔、人类博物馆和巴黎国立美院,确实整天有打扮入时的人穿梭往来,可是对普通巴黎公民而言,除了地铁里多了许多来去匆匆的年轻模特之外,他们的生活并没有明显的变化。著名酒吧Le Baindouch每天挤满了为设计师前去庆祝的名流,但也并非谁都可以进入的。
哪怕你身为设计师,时装周也可能与你毫无关系。一些小牌设计师会在杜乐丽花园的林荫大道上找几个模特走自己的秀,期望Celine或者Dior散场之后,离开的时装编辑会在经过时看一眼,说不定能在报道里写上两笔。“这非常合算。”毕业于巴黎时装工会学院,如今留在法国寻找机会的中国设计师严明说,“将来有机会,我也会这么干。”
在Dior的高级定制服部门负责版型设计的设计师李洪波表示,尽管高级成衣发布并不属于他的工作范畴,但他也时常会去搭把手。“这一次我去帮忙做了几件晚装的技术性工作,为一些衣服的零部件收尾。”他说。而即便成衣部门不需要帮忙,他也在忙着为之前发布的高级定制时装下订单。对于其他品牌的时装发布,他宁愿通过网络和电视进行关注。“跑来跑去赶场子,太疲惫了。”
那么,看看那些精心装扮,聚集在热门派对、开幕式和发布会周围,手执剪贴板的排外分子吧。他们究竟是谁呢?他们是从世界各地赶来的媒体人士和时尚狂热者,也正是他们在时装周期间将Collette店挤得水泄不通。他们以时尚卫道士的身份自居,并对此洋洋自得。然而今时今日,这群人已经失去了掌控现实的能力。他们的存在显得陈腐不堪,令人想起明代宫廷的宦官–对自己的奢侈品帝国奴仆的身份,他们视而不见。总有一天他们要被迫面对现实–就像清末的宦官那样,发觉自己已经被真正的掌权者从紫禁城中轰了出去。我们在这里所指的是LVMH集团总裁Bernard Arnault、Gucci集团总裁Robert Polet和巴黎春天百货集团老总Fran?ois Pinault–奴仆们毕恭毕敬的伺候并未获得他们的首肯。
在本次巴黎时装周期间,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比如Elle时装编辑在RickOwens发布会上被警卫强行推在一边,为迟到的歌星Lenny Kravitz及其女儿让道。现在让我们暂时抛开这些不愉快事件不提,换到巴黎市郊一所前身是停尸房的屋子去看看––Martin Margiela将这里选做了他的20周年纪念秀的场地。
发布会的入场时间是傍晚6点半。在那之前,数千名激动的拥趸已经在金属路障后面大排长队。大约一小时后,队列由两个发展到了三个,人群开始像牲口群似的无序挪动。看起来城里每个人都有票。左边也是持票人,右边也是持票人。路障把人流隔成了一个V字形。身着白色实验室工作服的助理们正在路障另一边忙忙碌碌。他们知道大门将在几时打开吗?不。
过了好一阵––几小时还是几天?一道神秘的指令被下达了,大门随即开启。人群涌入场内,抢夺座位,坐在那儿又等了40分钟。发布会这才开始,模特们穿着裸色紧身衣走上伸展台,面孔被弹性织物或是假发蒙得丝毫不见。终于,观众们之前所经受的那些推搡都值回了票价。
“这种光景的确很可怕,是彻头彻尾地发疯。”《Paper》杂志编辑总监Mickey Boardman说道,“这就是我所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