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Calvin Klein 的接班人，Francisco Costa 的职业生涯就像他的设计一样简单流畅。没想过出名，也没考虑过创建自己的品牌，对他而言，当下的工作已经很好。
Francisco Costa的办公室座落在昔日曾辉煌一时的纽约时尚大道——第七大道上。同样在这幢老大楼里办公的还有Ralph Lauren。Calvin Klein和Ralph Lauren，这两个代表着美国时装的名字就这样排列在公司楼层板上，仿佛一对并肩作战的兄弟。
经纪人告诉我，现在正是Costa和他的团队最忙碌的时候。每天从早到晚，他都在准备9月将在纽约时装周上展示的成衣系列。2003年Costa刚接手Calvin Klein时，人们一度以为他将为这个美国经典品牌带去巨大改变。然而从那时直到现在，Costa从未过度偏离Calvin Klein黑白和自然色的世界，反而更将其推向极致。品牌创始人曾以简单的款式和精工面料拼接取胜，而他的继任人Costa对不同面料和材质那细腻的理解和运用，比Calvin Klein本人尤胜一筹。
Costa早年从巴西里约热内卢刚到纽约时，正巧遇到了纽约时尚业最辉煌的年代。在第五大道和第七大道上，各式漂亮的服装店向他扑面而来：正大行其道的日本设计，为纽约带去东方风情；同性恋文化的盛行，让男装亮丽，女装冷艳。当时在时装圈找份工作远不像现在那么难，加上方兴未艾的时尚传媒行业，整个纽约的时装工业进入了高速运转的时代，让从小在里约热内卢附近小镇长大的Costa一时间眼花缭乱。
和许多移民一样，刚来到这个疯狂大都市的时候，21岁的Costa一句英语都不会说。他一边上语言学校，一边在纽约时装学院进修。由于母亲是一家成功的童装厂的创始人，他从小就在布料堆中长大，服装对他而言从来都不陌生。在时装学院夺得最佳青年设计师奖并毕业之后，他来到第七大道，为Bill Blass工作。1993年，他又获得Oscar de la Renta的青睐，开始了与其长达五年的合作。
1998年的一天，Costa突然接到一通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带有浓浓法国口音的女人告诉他，Gucci的设计师Tom Ford希望和他谈一谈。这个说英语带巴西口音的年轻人走进当红设计师Tom Ford的办公室，没有带任何履历表，只是聊了几句，就得到了Gucci的工作。
2001年，37岁的Costa进入Calvin Klein。那时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实际上是作为“Calvin Klein的接班人”被聘用的。2003年9月，Calvin Klein宣布隐退，而在时装业默默耕耘15年的Francisco Costa走到镁光灯下，成了“一夜成名”的又一个经典案例。
在预备好的采访室等待了5分钟，我看到Francisco Costa开门走进来。他个子不高，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和黑色外套，看起来既没有南美人特有的那种夸张的热情，也并非纽约人通常的冷漠。打过招呼之后，他只是随便地站在原地，等待经纪人告诉他下一步该做什么。正像他自己所说的，他是个典型的金牛座，不爱花哨，却很重质感，朴素，但不无聊。在拍摄过程总，他同样非常配合摄影师的要求，却不时因为表情太过严肃而被要求微笑。面对这一请求，Costa总是回答说，我正在微笑。
F=Francisco Costa
B=《外滩画报》
最好的时光
B：飓风快来了，你讨厌下雨吗？
F：不，一点儿都不，我喜欢在下雨时工作——可以很专心。我也喜欢在下雨时睡觉。
B：恩，是个喜欢恶劣天气的好理由。今天穿了什么？
F：Calvin Klein牛仔裤，Calvin Klein西装外套，Calvin Klein衬衫，Calvin Klein T恤衫。 当然全部都是Calvin Klein。
B：每天都这么穿吗？
F：是，当然。
B：不喜欢色彩鲜艳的衣服？
F：我不太会穿色彩繁多的衣服。我曾经在28街百老汇大道的一间店里买过印花T恤衫，大花朵，很鲜艳，不过我从来不穿。我有几件巴厘岛的度假衫，但我不穿。我喜欢很基本的颜色，白T恤永远对我胃口。
B：你从小生活的国家不是很多彩的吗？巴西可是以沙滩、花朵、奔放的人民出名的国家，不是吗？
F：沙滩，是的，很多人这样想巴西，好像巴西像夏威夷一样，只有沙滩和鲜花。不过巴西是个很大的国家，有很多其他的部分——空旷的平原、山区，和大家印象中很不同。而且，你可以有个多彩的内心，但不一定穿得花里胡哨，我不是个虚荣的人。
B：小时候的生活环境带给你什么样的影响？
F：是自然而然的。从很早开始，我四周就堆满了布料。我家就是服装的世界，我妈妈在其中，我家人在其中，他们都是服装世界中的一个元素。之后我来到纽约，念FIT（纽约时装技术学院），一切都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正式——我要成为服装设计师。这是个很长很自然的过程。我小时候也经常和家人去教堂做义工，这可能对我也产生了一些影响。
B：你刚到纽约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
F：那是最好的时光！有许多许多有趣的事情。日本风正大行其道，风格强烈。大家都在谈论时尚——在那个时代，时尚是真正的时尚。当时时装行业的工作真的是很疯狂啊，所有的东西不停地转，整个行业充满了活力，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现在整个时装工业相比而言有些萧条——但当时的时尚业真是太美好了，有许多店都很棒，可看的东西比现在多得多。
B：那时候比现在好多了？
F：也不是说现在不好，只是那时候人们更大胆，有更多不同的风格和元素在互相冲撞。对我来说，这样工作起来很有意思，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新鲜。那时候我完全不去判定好坏，不作出评价，只是一门心思地念书，工作，很开心。
B：那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将成为大品牌的设计总监？
F：没有，我完全没有想过出名。所有的事情都是很自然地发生，可以说都来自于对我作品的肯定。我这辈子参加过的唯一一个正经八百的面试，是在争取奖学金的时候。还没从学校毕业，我就有了第一份工作。第二个工作则是因为给我第一份工作的人跳槽，顺便把我也带了过去。接着我就在这个公司（Bill Blass）获得晋升，开始做一些品牌授权方面的工作。之后公司关闭了，Oscar de la Renta又雇用了我。去Gucci面试的时候，我甚至没有简历，没有整理过的、可展示的作品，根本不像是去找工作的。我跟Tom Ford聊了一会儿，就这样得到了工作。整个过程就像是一种进化——当然，我不是说一切都来得轻而易举。我对每份工作都很投入。进入Calvin Klein公司的时候，我不知道他计划离开。一段时间之后，他突然就走了，然后由我接手下来。一切都很自然。
永不过时
B：一直以来你都对面料很感兴趣。这是不是因为你成长过程中一直接触到它们？
F：我觉得研究面料，细想它们的质地 ，这是个很有趣的过程。每一次设计开始的时候，想像手上不同的面料如何搭配，想像它们扭转起皱时会呈现怎样的感觉，出现什么形状——我总是基于这些来做设计。不过我觉得其实很多设计师都是这样做，都有类似的兴趣。设计服装，面料是基础，设计师必须对面料有感觉。这也是个很有趣的挑战——收集所有面料，然后重新塑造它们，我们就是靠这个发展、进入新的领域。
B：你目前最喜欢运用的是什么面料？
F：丝绸。它永远是时装中一个重要的元素。它非常顺滑、轻盈。我也很喜欢混合人造丝和人造亚麻面料。我觉得这些面料很有现代感。通过完善混纺面料，我们把它们的质地变得越来越好。当今的混合面料里也加入了很多棉，以及涤纶。面料行业一直在发展，用科技手段把不少自然的素材结合在一起，变得更环保。除此之外，我还很喜欢多功能面料。
B：有些评论家说你的设计是“未来派”，你同意吗？
F：不同意，我觉得我是现代派，但不是未来派。说到未来派时尚，我觉得是指Courreges、Pierre Cardin他们。它更多地是一种概念，某种模式。“未来派”好像是属于过去，并不属于未来。
B：很多设计师会说自己当季的设计灵感是基于某种主题，比如“东方情调”，或是“1980年代”。你会这样做吗？你的灵感从哪里来？
F：灵感有许多来源。我觉得我一直以来的努力方向，是不要把自己捆绑在某一种东西上。我们的服装从来不试图表现某个时代，或者某个一时想到的念头。我觉得那样不够现代。你想想看，Calvin的设计风靡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受时间的影响——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摒弃地区性的、季节性的元素。我们的顾客眼界更宽广，因为我们的服装不是某种时尚趋势的反映。我们追求永不过时。
B：你说的“永不过时”，是不是你对Calvin Klein女装的定义？
F：当然是，这是一个标志，就像一个宝藏——这样说起来似乎有些老派，但的确如此。无论什么时候，打开衣橱，看到Calvin Klein的衣服，你都会说，这件很合适，就穿它了。
B：你认为什么样的女人会穿Calvin Klein？
F：成熟、自信、清醒而稳重的职业妇女。想想Calvin Klein品牌刚刚推出的时候：剪裁利落，风格优雅。我们一直在往这个方向走。不过这些年来我们也改变了一些，变得更加国际化，推出了其他风格的女装，以求适应不同类型的女性。不过总的来说，Calvin Klein的女人都是非常聪慧，非常强势的。
B：Calvin Klein有非常清晰的品牌形象，而创造出这种风格的Calvin本人也仍然在世。这会不会对你产生压力？你如何一个这样的品牌当中创造出有自我的特色？
F：我很少考虑这一点，我一般都把精力放在当天的工作、手头的事情上。Calvin对我有很大的影响，对所有在这里工作人都有很大的影响。他创造了一个安全、平和的环境，也留下了很强大的品牌遗传基因。我试着尊重它，但不想重复它。如果总是往后看，在意过去的东西，你就很难进步。
“减如其分”
B：你的设计组里有多少人？你们是如何工作的？
F：我们有7个人。我们讨论面料，讨论尺寸，可能盯着一个设计，不停地修改，直到满意为止，这是一个非常紧张的过程。我们的素材很多，每次都是渐渐精简，一遍遍打磨成型。
B：完成一个成衣系列需要多长时间？
F：比如这次即将发布的2012春季系列。我们从一个半月前开始，现在还有大约半个月可以完成——差不多是两个月的时间吧。
B：如果我只买一件Calvin Klein的衣服，你会推荐什么哪一款？
F：干净利落的夹克外套，很修身的那种。白色，今年流行白色。
B：9月将要展示的2012年春季系列是什么样的，可以透露一些吗？
F：我不知道……现在还不能说。
B：你有什么爱好吗？空闲的时候会干嘛？
F：做菜！我喜欢烹饪。
B：煮什么菜？ 意大利？ 南美风味？
F：各种菜。我喜欢去超市买菜，这很有趣，就像设计服装一样，把各种元素放在一起——各种不同的食材、不同的质地。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做出好菜，不过基本上我的水平还不错。我喜欢美食。
B：在工作中和生活中，你都是极简主义者吗？
F：我不是，我是精简主义者。
B：精简主义？
F：回归到自然中，理解自然的复杂运作，然后进行精简。我记得Calvin对设计和时装有句经典名言：“减如其分（often minimal）”，这很聪明。回顾Calvin的设计，你会看到他总是非常精炼，恰如其分地简单，而不总是极简。色彩搭配、轮廓，都很完美。我还没有达到极简主义的境界，那是一个过程，在过程中需要你摈弃很多杂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