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市童服城拆迁大限昨日已至。虽然涉及的300家童服企业仅占当地的十分之一,但兔死狐悲之情却弥漫至整个产业。曾经风光无限闻名全国的“环市童装”品牌将何去何从的难题,也摆在了利益各方的面前。
置身于格沙童装城,很难想象一墙之隔就是繁华的南海广场商业区,佛山童装早期形成的散乱产业布局已成为产业持续发展的一个难解之结。/佛山日报记者周春摄 生意冷清得让人发慌,即使偶尔有人进来,看样子不像批发的,也提不起兴致。好几个月连五六千元的租金都难凑齐,一到月底,在环市童装交易中心一楼从事童装批发的阿花就格外焦虑。
她给老客户打电话,对方疑惑:“你们不是被拆迁了吗?”尽管阿花费力解释,要拆的是环市童服城,不是环市童装交易中心,但很多客商在这个夏天还是没有再出现。
环市童服城拆迁大限昨日已至。虽然涉及的300家童服企业仅占当地的十分之一,但兔死狐悲之情却弥漫至整个产业。曾经风光无限闻名全国的“环市童装”品牌将何去何从的难题,也摆在了利益各方的面前。
“金字招牌”的没落
潘兆洲是环市童服界的元老级人物,眼下的情形让他想起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香港。同样因为城市发展以及劳动力成本持续上涨,香港的纺织产业当时也面临转型的阵痛,大举向珠三角转移。
1988年,潘兆洲初涉纺织行业,最初做印花厂。当时他接触的不少香港老板都在喊苦,而洗脚上田的珠三角农民无疑是那一波产业转移最大的受益者。环市的童服产业也正是起步于这一时期。
最初的童装是由一些家庭作坊将针织布厂多余的边角布料简单加工而成,因销路较好,越来越多人加入这一行业,环市童服因而集聚成行。上世纪90年代中期,童装产业被当地政府确立为主导产业,开始崭露头角。
如今人去楼空的环市童服城是那一段辉煌历史的见证。2000年,当时的佛山市政府和石湾区、环市镇政府提出打造童装产业区域品牌的设想,环市童服城应运而生,2002年正式投入使用时,它是全国最大的童装生产基地。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知道,‘要买靓童装,那就来佛山’。”潘兆洲说。作为禅城区产业发展的“四大花旦”之一,环市童装当时与南庄、石湾的陶瓷、澜石的不锈钢,张槎的针织齐名,同为国家级产业名镇,一时风光无限。
2003年,“环市童装”上升为“佛山童装”,环市启动了打造“佛山童装”区域品牌战略工程,并以区域品牌的整体形象在中国国际时装周上亮相,代表国内童装行业发布童装流行趋势,整个行业呈现出一种蓬勃向上的发展态势。
当时大家都雄心勃勃谋划转型,要从粗放型的发展模式向品牌经济跨越。大批湖南、江西、浙江籍的老板也举家南下,在环市一带设厂淘金。谁也没有料想到,短短几年间,形势急转直下。
2003年出现的“用工荒”催生了环市童装第一批“专业炒更队”,童装行业用工问题逐渐失控。在生产旺季,大家互相高薪挖角,在淡季,又弃之如草履。整个行业逐渐陷入浮躁的恶性竞争,产品整体质量每况愈下。
潘兆洲前年拿着最新的版样到成都、重庆、杭州等地高档商场开拓新客户,别人一听是佛山来的,摆摆手,“佛山童装不行啊,很差的。”潘兆洲又是尴尬,又是吃惊,又是悲凉。没料到昔日“佛山童装”的金字招牌竟然沦为地摊货的代名词。
“佛山童装也有很好的品牌,比如青蛙皇子、卡尔菲特等等,但一般中低端产品的批发价,要比东莞产的便宜十块钱左右。”在环市童装交易中心从事童装批发的阿花拿了几件东莞货与佛山货对比,“这布料、这做工,一看就看出来了。”
佛山市纺织服装行业协会秘书长吴浩亮对此也叹息不已,“在纺织服装行业里,童装是一个非常有前景的朝阳产业,但在佛山,竟给人一种夕阳产业之感。”
“区域品牌不是喊出来的”
环市童装引以为豪的青蛙皇子、婴姿坊、卡尔菲特、光头仔等著名品牌,这几年已经陆续迁离了环市所在的祖庙街道,有些去了张槎,有些去了南海的罗村、平洲。
湖南、江西、浙江、福建的地方政府都开出了优厚条件前来招商,有些人义无反顾地走了,更多的是在周边高价租了厂房重新开张,他们难以割舍佛山童装良好的产业链配套。
“但是,周边的莲子童服城、田边童服城也终非久留之地,过不了几年,也难逃拆迁的命运。”湖南人邓先生的金泰制衣公司目前栖身之处,以前是一个保龄球馆,有些老板见步行步,甚至把厂房搬到了地铁口附近。
城中有村,村中有厂,早期形成的这种缺乏规划的产业布局已成为童服产业发展的一个难解之结。环市童装的另一个重要生产基地——格沙童装城,与繁华的南海广场甚至仅有一巷之隔。
“如果这种格局不改变,童装产业必将作为阻碍城市发展的障碍被驱逐。”一位童装老板悲哀地说,“但是这能怪我们吗?要怪就怪政府近几年一直对这个行业的发展放任自流,不闻不问,也缺乏规划的引导。”
广东纺织职业技术学院服装系副教授张宏仁认为,动迁环市童服城,提升禅城东部城市形象,是适应佛山中心城区经济社会发展态势的。但环市童服是一个有影响力、凝聚力的区域品牌,若因动迁而湮没,实属可惜。
“其实政府这几年也一直说,要打造环市童装区域品牌,但区域品牌不是喊口号喊出来的,要有实际的行动与政策的支持。”吴浩亮说。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西樵纺织行业。在当地政府的引导支持下,西樵建立了统一供水、供气,统一污水处理的纺织产业基地,建起了先进的公共研发、检测、教育、信息化应用平台,推出“西樵轻纺”价格指数,传统纺织产业照样发展得有声有色。
吴浩亮也认为,政府缺乏规划引导是环市童服当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城市的发展是不是就容不下工业了呢?”规划得比较好的上海、深圳都是国内童装高端品牌比较集中的城市,“上海的八号桥创意产业园里聚集了一批出色的国际童装设计师,催生了一个非常大的产业。”
“祖庙街道那么大,那么多连片的低矮厂房有待改造提升,如果能像新加坡那样好好规划,一个占地一两百亩的高标准工业区已经可以满足整个环市童服产业转型升级的需要,甚至可以成为一个旅游点,一个儿童乐园,不会阻碍城市的发展。”吴浩亮说。
“佛山童装”急需总部新载体
“即使生产基地留不住,也要把总部留在佛山。”潘兆洲的这个看法实际上已经成为行业内众多知名品牌的共识:“环市童服城拆了,但童服城之外还有很多童装产业资源,希望像佛山陶瓷一样,能在佛山适当的区域建一个童装企业总部聚集区。”
潘兆洲的丰谊制衣厂现在只剩下40多名工人,主要是制作样板,然后分包给韶关等地的加工厂生产,就像当年香港老板与珠三角三来一补工厂那样形成分工合作。
虽然工厂已经外迁,但纺织业在香港整个制造业和对外贸易中占有重要地位。香港是全球第三大纺织品出口地,目前每年纺织品出口约100亿美元。佛山不少童服老板也想像当年的老师一样,将佛山变成童装的生产控制、研发、展贸中心。不少老板已直接到俄罗斯做批发。
张宏仁透露,目前有关部门正在积极物色建设佛山童装的产业转移基地,承接童装的加工与物流等环节,鼓励企业生产外迁,留下总部,保留交易中心,维护佛山童装区域品牌。
但总部经济到底怎么搞?无论是企业还是政府,都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思路。和陶瓷行业企业投资兴建陶瓷总部基地不同,童装行业迄今也没有建立起真正的总部经济聚集区。
2005年建成投入使用的环市童装交易中心曾被寄以打造成为行业的新品发布、商贸洽谈以及交易平台的厚望,但由于产品抄袭严重,早期进驻的企业都不敢将最新款的产品上架,外地客商过来一看,只觉得“佛山童装不过如此”,进驻企业也陆续撤场,后来逐步成为一些中低端产品的批发市场。
佛山市环市童服协会副会长胡春蓉认为,“佛山童装”要发展,必须要从一个童装产品的加工基地上升到了童装设计研发、少儿文化的策源地。要将此前连续举办多年的“中国童装流行趋势发布”、“中国童装产业研究报告”、“中国童装设计大赛”等活动继续举办下去。
但是受环市童服城拆迁的影响,胡春蓉的佛山小模特艺术团做童装流行趋势发布等业务量已经比以前少了50%。这并不是一个好的趋势。
据记者了解,环市童服城的拆迁实际上早在2008年已确定下来,当时本来也是要规划建设一个童服产业总部经济基地,但后来因禅城区提出打造“广佛商都”的计划取而代之,“总部经济”不得不让位于商业与地产。
佛山作为经济实力位居全国前列的城市,“一镇一品”的优势产业功不可没。在城市化发展的浪潮中,位于城市中心区的童服产业今天已率先暴露其转型升级的困境,这种具有深厚品牌积淀的产业名镇在城市转型中何去何从?这或许是珠三角众多专业镇在未来城市化提速趋势下不得不直接面对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