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的北京，一对年轻的夫妇推开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的店门，门里边站着店员。（译注：难道不应该是店员帮忙开门吗？）那个男人说：“他们9点关门。”祝贺他，这么清楚地记得营业时间。他径直走到专买手袋的那面墙边，而他的妻子则眼神迷离地看上了一件A字裙和一双细高跟鞋。那个男人穿着一双在政府官员中很流行的布鞋，之所以穿布鞋在官员间很流行，完全是因为他们想借此和有穿布鞋传统的农民拉近距离。没错，布鞋，对他们来说就是做一场秀。

中国消费革命

“你想买哪个？”

妻子好不容易才轻声地问他，而不是让店员帮她拿下哪些各种颜色的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Alma 系列女包来看。“操！买东西一定要买最特别的。”他回应道，“不要买和其他一样的东西。操！”（无时尚中文网注：作者这样解释“Cao”，它有一个音调的意思等同于在英文的“Fuck”。Lol）

Louis Vuitton Alma 手包

她确定要红色，红领巾的颜色。红领巾是中国少先队员的标志，所有的中国小学生在上学时都要配戴。他付了12200元人民币，差不多2000美元的样子。整个过程不到10分钟，然后他们驾驶着一辆武警牌照的奥迪车离开。

古驰（Gucci）在北京的店是在纽约的三倍；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上个月刚刚开幕的“上海之家”比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的“香榭丽之家”旗舰店还要大；香奈儿（Chanel） 2009年在上海做过一场“巴黎·上海”的2010高级手工坊系列时装秀，去年11月，在中国国家博物馆还举办了一个《文化香奈儿》的艺术展览；卡地亚（Cartier）在中国的故宫——以前被称为紫禁城的地方举办了“卡地亚珍宝艺术展”；迪奥（Dior）在北京的798艺术去举办了“Dior和中国艺术家”的展览；Karl Lagerfeld则在长城上办了一场芬迪（Fendi）秀。在中国，城市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为3000美元，但是据估计，中国有600个亿万富翁和超过一百万的百万富翁，还是以美元作为计算单位。即使不是百万富翁，中国人也一样经常挥霍。麦肯锡管理咨询公司预测，到2015年，年收入在1.5万美元到3万美元的中国上层中产阶层奢侈品消费将占整个中国奢侈品消费总数的四分之一。

celine的包包

一个面包师挥舞着我喜欢的刚蒸熟的巨型面包告诉我，他给他妻子买了一个赛琳（Celine）钱包作为生日礼物（价格大概是他月薪的四分之一）。奢侈品现在也在向以前被认为落后的中国城市，比如昆明、太原扩张。据贝恩咨询公司的数据，中国人去年在奢侈品上的消费约花了430亿美元，大部分都花在了香港、澳门和其他全球购物胜地。当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些地方的价格更便宜，高额的进口关税将奢侈品在中国的售价大幅提高。(在香港，没有像内地那么多名目繁多的税，大陆人经常在商店门口一排就排几小时的长，这些大陆来香港购买奢侈品的游客造成的紧张局面甚至引发了香港当地人的抗议活动。)即使在北京，比在米兰多花40%的钱买一个同样的阿玛尼（Armani）包，中国消费者也愿意掏这个钱。虽然欧洲经济衰退，美国经济也步履蹒跚，中国的制造工业也有所放缓，但是奢侈品消费仍然在孜孜不倦地增长。

在很多方面，中国的消费观念和其他地方是一样的。大家都想穿好的衣服，因为它够舒服，够出名，够炫耀，够凸现身份。但是从其他方面，奢侈品在中国也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营销机会，比如，根据贝恩咨询公司的数据，礼品用途的奢侈品消费占几乎25%。给官员送礼、给爱人送礼、给客户送礼。那也是为什么钱包、首饰、手袋销售量巨大的原因。它们作为礼品要比时装合适得多。谁不想拥有一个用漆皮和黄金制造的、价值4500元的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灯笼包呢？要知道，喜欢用皮革名片夹的中国人非常多。

burberry 经典包包

据贝恩咨询公司的调查，在中国的另一个区别是，男性比女性买的更多。洛杉矶时报最近报道，男款包在中国的销售占到中国市场奢侈品手袋12亿美元销售总额的45%，而在美国，这一数据只有7%。在社会经济流通量巨大的当下中国，炫耀性的消费特征不但能吸引顾客，通常也能在朋友间引以为豪。在网络上有个词叫“晒”，就是炫富。

谁最爱炫富？让我们一起来到2012年秋天的中国，看看我所遇到的情况。

情妇的重要性

社交名媛万宝宝

在中国有一小撮女人以她们的品味和花钱能力而著称。其中一个是经常优雅地出现在《Vogue服饰与美容》杂志上的万宝宝，他的爷爷在上世纪70年代末的农村发起了一场经济体制改革，给农村带来繁荣富裕。万宝宝曾经在全美学费最贵大学之一萨拉劳伦斯学院学设计，现在有了自己的珠宝品牌。还有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的品牌形象大使——著名的影视明星范冰冰，还有容易和范冰冰混淆的古驰（Gucci）品牌形象大使李冰冰，以及曹颖惠。曹颖惠虽然不及其他几个人出名，但是影响力更大。曹颖惠的祖父是人称“香港毛纺大王”的曹光彪（无时尚中文网注：曹光彪同时也是港龙航空的创始人），他创立了现在成为针织品供应商的服装公司。她的父亲是Tommy Hilfiger和Michael Kors拥有者，并将它们一手打造成国际品牌。现在，曹颖惠是几个在中国大陆疯狂扩张门店的大亨之一。

香港名媛曹颖惠

曹颖惠和我约在北京郊外的一间五星级酒店大堂喝咖啡，她穿着一件狮子图案的白色衬衣，长裤和高跟鞋，戴着一个巨型钻石耳环，非常商务。她现在正在负责向大陆扩张她的名为“艾康尼斯（Iconix）”的服装公司。这间公司代理了一大批美国的独立设计师店，从拥有80多年历史的London Fog到由嘻哈教父Jay-Z创立的品牌Rocawear。今年年底，她和合作伙伴会在中国将艾康尼斯（Iconix）扩张到700间店。她翻着品牌的宣传手册，就像玩大富翁游戏一样简单。问题仅仅是许可证的事情。

“很多有钱人不知道该怎么穿”，曹颖惠说，“所以他们只买Logo明显的大品牌。但是他们的情人要时尚的多，他们的情妇知道穿设计师品牌。”作为一个已经结婚的男人的情妇，她们并不想美国人那样秘密进行的。她们的角色是男人私下社交的“使用品”。所以，她们需要穿着入时、保持身材，他们也常常知道自己的情人做同样的事情。写购物清单是她们最常见的工作。

男人为了鞋子和女人而购物

百达翡丽手表

在中国最卖座的商场之一——北京的新光天地的Costa咖啡店，一个中国商人和我调情，他露出镶钻的百达翡丽手表，指责店员自己的拿铁味道太淡了。他说他叫史军（音译）。坐下来半个小时不到，他就给我开价，“每个月4万人民币怎么样？”（差不多6270美元外加还可以免费给我提供一个高档公寓的租约）他带着浓厚的四川口音，他靠在中国边境省份青海和新疆建住宅楼和写字楼赚钱，这些工作中国政府是鼓励由汉族人来完成。他的四川妻子在意大利，也许是瑞士。他的女儿在美国读高中，他甚至不知道确切是哪个地方。除了猎取新的女人和购物，他一整天无事可做。

“我喜欢奢侈品，我喜欢消费,”他说。“我有钱，我就要花掉它们。“他穿的是菲拉格慕（Salvatore Ferragamo）的鞋子，阿玛尼（Armani）马球衫，奇顿（Kiton）裤子。这只皮夹是来自宝缇嘉（Bottega Veneta），袜子是普拉达（Prada）。内衣?他说我要陪他一起去洗温泉，然后自然会找到答案。不过，他向我保证价格超过800元人民币，也就是125美元。

左：Bottega Veneta的皮夹 右：Salvatore Ferragamo的鞋子

我们一起去了奇顿（Kiton）专卖店，他试了一件牛仔裤，有点松。他让店员找个裁缝调整一下，店员告诉他：“可以，但是你人必须在这里，弄好了你不能不要。这可是意大利品牌！”史军急切地点着头。他还需要一双新鞋去搭配那件牛仔裤，我们不得不开着他的保时捷卡宴Turbo SUV去了附近的另一个商场。第一站：约翰·罗布（John Lobb），试了几双驾驶鞋（Driving shoes），每双11280元。第二站：伯鲁提(Berluti)，在那里刷一双蓝色麂皮休闲鞋，看起来像是一个比较便宜的价格——7200元人民币。 “我们可以一起做生意。”他说，“我们可以一起赚大钱，还可以生个孩子。”第三站：回到了酒店大堂，和他的煤老板朋友一起喝茶。他的煤老板朋友向我保证他有超过5亿元人民币的净资产。他好像比史军要长一辈，不太喜欢史军的新鞋或者时髦作风，当史军兴奋地问我那双鞋怎么样的时候，他的煤老板朋友离开了。

虚荣

英国皇室御用的Aynsley骨瓷茶具

张婉茹，30岁。她是中国著名房地产开发商——银泰集团老板沈国军的妻子。我和她是在北京第二高度——银泰中心地下的一个英国茶叶店见面的，那里的一杯茶卖到2380元人民币，用英国皇室御用的Aynsley骨瓷茶具盛着。张婉茹也是来自四川。她去巴黎和米兰看过四场时装秀，并且正准备买下一个欧洲豪宅。回忆起当年做电视演员的职业生涯，拍摄前的假睫毛和让瞳孔放大的隐形眼镜已经可以让她兴奋得发狂。她带着一个巴黎世家（Balenciaga）的编织手袋，不是地铁外沿街售卖的那种假货。假名牌在中国泛滥成灾，由一帮暴徒掌控的非法工厂纠集一帮未成年人就可以完成。随着中国人慢慢可以负担得起，他们也开始买真货了。

“我们不要谈这些阴暗面”，张婉茹的发言人说，“（买假名牌的）消费者其实是在自欺欺人，她们太可怜了。”张婉茹接着说，“一个爱马仕（Hermes）包，从每个角度看，它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完美的，不管你怎么看，它都是完美的。”

Louis Vuitton

对于张婉茹这样的人来说，能够负担得起一些真的奢侈品，对于一个正常社会再平常不过。“每个人都应该有目标，有生活追求。除了爱和照顾家庭之外，每个人也都很想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这没什么好说的，的士司机都想要爱马仕（Hermes）包、路易威登（Louis Vuitton）钱包呢。”

“这跟虚荣无关，这反映了你的存在价值，你对这个社会的价值。有人说中国人是因为虚荣才买名牌，我认为虚荣是必要的。名牌可以证明你的自我价值，你努力工作挣钱，那些都是你应得的。”

商场之旅

a:年轻的恋人们

Ed Hardy的T

周小姐告诉我Ed Hardy品牌在中国的成长非常迅速，年底将要扩张到30家商场开店，一件写着“love dies hard”的刺青镶人工钻T恤在中国卖到1980元人民币（310美元），是美国售价的4倍多。还有一个龙、虎、星座图案的系列也非常对中国消费者的口味。（周先生说，柔和的色彩在中国很受欢迎，粉红色和淡蓝色也同样受欢迎，这一点和在日本一样。30岁的女人和男人都喜欢穿卡通图案的衬衫，可爱比性感要受欢迎。）

董乐，和他的女朋友周末从河北开车到北京，他的父亲是一位房地产开发商。“我在家里，我不需要工作。”这是他第一次逛Ed Hardy，“这个卫衣很棒。”他的女朋友说，意思是让他买一件，他最后也确实买了。“我试试裤子。”他边说边从一个粉红色的牛皮凳上站了起来。

不一会儿，女朋友就帮董乐试那件衣服，胳膊环绕着他的腰，帮他整理。他们在镜子前试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讨论要不要买同样的颜色的。“你喜欢我穿绿色吗？”董乐的女朋友问。董乐回答：“我喜欢灰色。这样我们比较配。”董乐试了一顶绣着黑色老虎图案的卡车司机帽子，说“老虎和钻石，这就是时尚。”一个小时后他们赶回河北前，已经花了1000美元。

b：崛起的势利者

随着中国新的百万富翁和白领们开始用真名牌，还想留在时尚精英行列的标准被提高了。所以，对于一个创造性的问题出来了，要“低调地奢侈”。“相比品牌标签，现在人们对生活方式更感兴趣。以前，他们只是想告诉别人他们可以买得起名牌，所以他们买那种有很大Logo的东西。”时尚咨询和预测公司Stylesight（无时尚中文网注：这个公司很像个坤哥的皮包公司，非常山寨，看来纽约时报杂志的周边采访也很马虎）的创意总监Francis Wong说，“但是现在，他们想告诉别人‘我有品位’。”

两会代表郑明明抵会场手挽爱马仕铂金包

今年7月，为了应对网络上对官员用奢侈品的批评，一个法律生效，让官员们不得不对他们的名牌着装谨慎再谨慎。张婉茹认为这对整体销售的影响不大。

“中国人还是对别人的关注比较害羞。”在美国出生的自由造型师 Jeffrey Ying说，“富人们的视线从那些象征地位的品牌上移开，它们中的一些是粗鲁的（无时尚中文网注：说的是Louis Vuitton呢？还是Louis Vuitton呢？还是Louis Vuitton呢？）他们开始考虑传承和质量，虽然这些都是不太起眼的特征，但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很容易从街上发现他们是属于同类的。”

奢侈品也在适当地跟进这种趋势。在古驰（Gucci）商店周五的一个鸡尾酒会上，一个穿着金光闪闪暗黑风格鞋子的人在一个翻译的帮助下，跟我解释了休闲鞋不穿袜子的潮流：“看，外围的缝接非常好，它们不会让你敏感的脚感到任何不舒服。”他的鞋子擦得乌黑锃亮。

“我们都曾穿过塑料凉鞋。”这个叫吴瑞祺的一边喝着香槟一边告诉我，“在没有时尚之前，中国人都穿得一模一样。现在的消费者分两种，前卫的；还有一种就是就是那些像蜜蜂一样冲着Logo去的老套的。”

c：橱窗购物者

罗丹，来自西安的9岁小女孩，她站在香奈儿（Chanel）和迪奥（Dior）的广告牌前，她的父母为她在那里拍照。“它很漂亮，但是我不知道它的英文是什么意思。”她的父亲说，母亲紧接着说：“对我来说，它们太贵了”。父亲缩了缩手，“我们根本买不起。”

Helen Keller

附近还有一些英文名字的品牌，“ White Collar”,“Elegant Prosper” ，但显然不是进口的。曹颖惠说：“我的朋友想做一个运动品牌，启用中文名称。但是最后来到商场，他改变了想法。”华尔街日报最近注意到一些用西方名称的虚伪品牌，比如用“只选我最爱”做宣传的“b + ab”、 Helen Keller牌眼镜。事实上它们都是中国品牌，中国人仍然不太愿意买国产货。因为那不够酷。

女人知道那些成为情妇的女人是为了什么

在香奈儿（Chanel）店里，25岁的绮近来换一件裙子，然后又买了一个有品牌标志的耳环。她邀请我到一家咖啡店聊天，咖啡店正对着的就是安普里奥·阿玛尼（Emporio Armani）的巨大广告牌。她来自东北，几年前在北京开了一家美甲店，现在经常将收入的60-70%花在名牌衣服和包上。

有Chane标志的耳环

“我没有什么其他的爱好，唯一爱好就是购物。”她穿着一件蕾丝裙，脖子上挂着一个由“Dior”字母组成的迪奥（Dior）项链，几分钟前从香奈儿（Chanel）走出来的一个女孩戴着一个同样的，“北京女孩同样会买名牌，哪怕要一个月的工资也在所不惜。中国人对奢侈品盲目崇拜，有些人仇视富人，但那是酸葡萄心理，等他们有钱了，他们一样会买名牌。”

“时尚摧毁了一些人，拯救了另一些人。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商场里的名牌激励他努力工作。它让他努力工作有了盼头，要不然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有不少女人，为了一个名牌包或者名牌手表，会做不好的事情。她们出卖自己的身体，我有个朋友也准备这么做。但是不止10000元人民币，至少要100000元人民币。我不觉得这有多么错，毕竟赚钱有很多方式。”。

Dior字母组成的迪奥（Dior）项链

她引用了邓小平那句著名的“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算好猫”的名言。“即使这些女孩有着受人尊敬的白领工作，她们也会因为钱和别人睡觉，总有足够数目的钱，让你走上这条路。”我突然意识到，她把我带进的这件咖啡店，真是那个四川商人史军和我“谈生意”的Costa咖啡店……

然后她笑着说：“如果世界一半是中国人，这些品牌将会破产。”